985学霸的谎言毕业后,我告诉家人考上了研究生(985高校学霸)
|==我心底早早就编好了一套说辞,亲手创造了一个虚拟的“导师”:学术泰斗,再过几年就要退休,我通过努力和上进获得了他的认可。他终于在临近退休之时,收下了我这个关门女弟子。
我今年24岁,浙大在读研究生,有车、有房、有才华,还有个男友对我百般宠爱。
你信吗?
1
我出生在浙江的一个小城,家境小康。我爸妈读书不多,都是初中文化,爸爸沉默老实,经营着远航运输货轮的生意;妈妈唠叨能干,是家庭主妇;我还有一个哥哥,从小不爱读书,打架、抽烟、早恋,全县大小学校都听闻过他的恶名,爸妈只好花巨资送他去外面的私立学校。
小时候,爸妈也的确把更多的爱与关注放在了我身上。我从小成绩不赖,年年三好学生,再加上乖巧懂事,眉清目秀,一直都是众多家长口中那个“别人家的小孩”。妈妈曾说,要不是我常能给她一点儿安慰,看着哥哥这个样子,真后悔生孩子。
爸妈一路砸钱,哥哥总算上了一个外省的三流大学,大学毕业后,他在外晃荡三四年,社会里的人情冷暖逐渐消磨掉他的不羁和执拗。2013年,我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上海某名牌大学,我离家后,在妈妈的劝说下,哥哥从北京灰溜溜地回到县城,跟着爸爸跑生意。
爸妈觉得我上名牌大学,脸上有光,对我的专业选择丝毫未加干涉。出于对宇宙、生命的好奇,以及对儒学流变的兴趣,我选了哲学系——我从小就梦想当一名学者,一辈子留在高校里,读书著述,淡泊名利,不为外界纷争所干扰。
所以,刚入学,我便有了考研、出国的计划。当别人在大学里恋爱、逃课、打游戏和做兼职时,我就泡图书馆、学二外、写论文。大一时,我的年阅读量排名校图书馆top1;大二时,和教授联名在《哲学研究》上发表文章;大三时,就被邀请参加阳明学研究论坛。
我朋友很少,但我觉得自己不需要,我很充实。我想,有朝一日,自己一定能站在大学的讲台上侃侃而谈,和同学们谈笑风生。
22岁以前的我,不让爸妈操心,没太多烦心事儿,以为梦想终究会到来。
2016年4月的一天,妈妈来电话,寒暄过后直奔主题:“告诉你一个好消息,你哥哥要结婚了,我们在市区买了一套房。”
听得出妈妈很开心,但转而语气稍有变化:“爸妈最近手头有点儿紧,你这个月钱够不够呀?嗯……下个月可能不能按时给你打钱了,你省着点花。”
末了,妈妈说:“你哥哥从此就不用我们操心了,接下来我们就盼着你的好事了。”
我?结婚?好像是很遥远的事情,我连恋爱都没想过呢。爸爸妈妈严禁早恋,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?
挂断电话,从阳台走回寝室,瞥见洗漱台上的卷发棒、洗面奶、唇膜、粘着口红的粉饼、眼线笔、眉笔以及各种各样我叫不出名字的东西——都不是我的,最左边挤着一个蓝色的牙杯、一条牙膏和一支电动牙刷,那是我的。
镜子里刚好映出进门的室友,她们都刚刚从外面回来,约会、兼职或游玩,眼睛又大又妩媚,涂着口红,大波浪的卷发,蓬松的刘海,穿吊带裙子,踩高跟鞋,身上飘来若隐若现的香水味。
而镜子里的自己呢?呆板的黑框眼镜,额头上还有熬夜未消的痘痘,我摘下眼镜,抚摸自己的睫毛,抚平鼻梁上眼镜鼻托的粉红色压痕,小巧挺直的鼻子显出来,m字唇上有很明显的唇珠——我本该很漂亮的啊!
想起以前抽屉里一封封的情书,我总是静静读完扔进纸篓,如今还是自己一个人每天独自步履匆匆,心里多少有一点点失落。
我一下子悲伤沮丧,不知所措。
2
生活费还是如期而至,只是从2000块变成了1000块。妈妈上次在电话里也解释清楚了,家里的积蓄差不多都用在新房上了,接下来的彩礼、婚宴、喜糖也是一大笔开销,现在给我的钱都是他们每个月挤出来的——在后来置办哥哥婚礼的大半年里,妈妈也一直在电话里向我吐槽,一场婚礼花销会如此之大。
“和农村出来的孩子比,还是不少的,长大了,总要学会吃苦耐劳,而且再过一阵就放暑假了。”这一次,爸爸补充了一句。
“没关系,够的,不用担心。”我在电话这边点点头,心里却多了一丝幽怨。
不够,根本就不够——大三下学期暑假,正式进入考研冲刺期,批量的试卷,最新的习题,一本本学术专著,都是花销。我不敢和同学出去聚餐,即便已经到餐厅了,我也会自己设个闹钟,假装有急事儿,匆匆逃走,还在卫生间门口对着闹钟自言自语,当个演员不容易。
我开始发现,人生的好多小乐趣,都是花钱买到的:以往,啃专业书时,总喜欢配一杯西瓜汁,一边做笔记一边啜饮,嘴巴和脑子同时上阵,就会文思泉涌,现在路过“光年”和“vq”,只当没看见;早上花6元买了两个白馒头、一个鸡蛋、两个花卷、一根油条和一杯豆浆,准备在图书馆撑一天,早餐吃了一个花卷和豆浆,其余被我塞在书包里扔在窗户沿上,一上午时间全馊了,中午拿出来,油条粘着馒头,又臭又恶心。
我真的穷到每天只能啃馒头了吗?其实也没那么夸张。我知道,这都是我把心里对爸妈的怨愤,化作了对自己的惩罚。我就想折磨自己,这样回家就有了哭诉撒娇的资本。
9月我回家了一趟。一切都变了,都颠倒了,家里的生活全部在围绕着哥哥和新嫂子转。
妈妈要做婆婆了,她无时无刻不在抱怨金价、房价,就连晚上躺在床上母女谈心,话题都会很快转到埋怨嫂子娘家人要把我们家榨干。
爸爸再也不拿鸡毛掸子打我哥了,两个人每天一起吃早餐,去厂里,回家进书房谈事情,饭后小酌,其乐融融。我离家3年,他回家3年,饭桌上,他不知何时取代了我,坐在爸爸身边的位置。
回家的一周,我吃饭睡觉看书刷题,一句抱怨和娇嗔都说不出口。爸妈确实憔悴了,累到没过问一句我的生活和感受,累到在订婚宴上把我和一箱啤酒落在酒店。
我才是爸妈心爱的孩子,为什么从不努力的哥哥,现在可以理所当然地获得家人的肯定与付出?
带着糟糕失落的心情回到上海,考研日期步步紧逼,我也越来越焦急。室友们陆续都找到了实习工作,各自有稳定下来的趋势。一路上,我都在思考一个严峻的问题:如果我考不上研究生呢?
拖着行李一打开寝室门,两个相拥热吻的身影映入眼帘:栗色的波浪长发,褪到胸部的吊带
衫,丢在地上的男士格子衬衣。
我的脑袋一下子炸开了,慌里慌张关上门。躲在狭窄保洁室的窗户边,坐在行李箱上,心潮起伏——我认识那个财会系的男生,入学军训时,他曾向我表白过。
望向楼下的男男女女,花枝招展,再凝望远方,灯火辉煌。
我不是嫉妒,只是不知所措:我的前半生除了读书学习,没有人告诉我什么是爱情,什么是怦然心动。打开手机的前置摄像头,我一遍又一遍地审视自己,越看越丑,越看越想哭。我原来什么也不是,原来我很孤独。
3
什么可以拯救孤独?我当时只想到了钱——我需要钱,需要钱支撑资料费,需要钱改变自己,需要用钱找回自信,需要钱给我安全感。
即便之前觉得做兼职于公于私都是荒废时间,我还是跟着室友去酒店的婚宴上当了服务员。穿着不合身的旗袍,听领班装模作样地训话,上菜时,还被一个油腻大叔摸了手。可结账时,却发现领班多给了室友20元。
我恨得咬牙切齿,我曾以为,学习好就有高人一等的骄傲,而那个歪瓜裂枣的领班,一看就没上过大学,凭什么要如此不公平,还对我颐指气使?
我承认,我觉得职业本身有高低贵贱之分,毕竟,我爸妈从小教育我:“如果不好好学习,只能打工,只有靠自己的努力,才能获得社会地位和他人的尊重。”
最后,我去做了家教,一个小时50块钱。
最累的时候,兼着4份家教,晚上10点多回学校,地铁里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,我会打开支付宝盯着账户余额,眼珠子一动不动。
就这样,一个月内,我就挣了2000多。我找代购,买化妆品,在网上学美妆视频,去店里做发型,到专柜试连衣裙——有钱的感觉真好,走在路上,我可以察觉到路人的眼光在我身上流连,就连车里的司机也对我频频微笑;在地铁上,我摊开阳明先生的《传习录》,带着耳机听陈来老师的课程,一抬眼皮,发现对面的小哥在偷拍,摘下耳机,歪头一笑,对方很不好意思地连忙低头,假装玩手机。
我知道,我很美。那种感觉,如从地面重回云端,真让人享受。
可与此同时,我也丢掉了我的研究生梦。我以为自己有超强的自控力,能够一边复习一边兼职。但事与愿违,虽然我在公车上看书看到心悸,半夜在走廊背书到凌晨2点,只睡4个钟头就起床背单词,不过,效果实在不佳。
距研究生考试还有3天,图书馆自习室里的同桌女生发来微信:“你在哪儿呀,就快考试了,我好紧张,能出来聊一下吗?”
那时,我正做完最后一个家教往学校赶,即便打车,也不能在图书馆闭馆前赶到了。我没有回微信,忽然辛酸无比。
在出租车上,盯着后视镜里画着淡妆的自己,感受到蹬着高跟鞋脚后跟的隐痛,周遭的景物迅速后退,正如我的生活一样,一去不复返。
眼泪忍不住地流。司机师傅默默地递上纸巾,我哽咽到连句“谢谢”都说不出口。
临考那一天,我连考场的门都不敢进。说实话,半年多时间没静心研读,什么心术、独化、奥古斯丁、柏拉图、休谟……我已经不知所云了。
我冷静地买了张动车票去了杭州。一个人绕着西湖走,湖水在冬天的阳光下,显得特别清冷。
记得小升初的那个暑假,我考了全县第二。爸爸为了奖励我,带着我和妈妈来杭州旅游一周。我们吃了片儿川,拜了岳王庙,上香灵隐寺,坐画舫,观雷锋塔……爸爸自豪地说:“西湖是杭州人的骄傲,我女儿是我的骄傲!”
一晃九载,我竟然以这样的心境再次到了西湖。
4
我向家人隐瞒了没去参加研究生考试的实情。2017年大四下学期,我依旧疯狂地做兼职,日子过得还不错。
离考研过去快半年了,事情迟早会败露,我必须圆谎。
4月份,我伪造了一张“研究生录取通知书”。那是我人生第一次做ps,在被窝里对着教程学了两个晚上:去除水印,修饰印章,模仿校长的笔迹,编造寄语——我的手颤抖得厉害。
除此以外,为免被家人追问细节 ,我心底早早就编好了一套说辞,亲手创造了一个虚拟的“导师”:学术泰斗,再过几年就要退休,我通过努力和上进获得了他的认可。他终于在临近退休之时,收下了我这个关门女弟子。
回家后,我又重新成为家里的焦点。
瞅见“通知书”后,妈妈一晚上接通了十几个亲戚朋友的电话,嘴角止不住地上扬,谦逊又自豪;我坐在沙发的角落里,看见闷声喝茶的爸爸,眼睛里也有小小的、骄傲的闪光,脸很柔和,依旧是从前的慈祥温和的模样;哥哥一边吃瓜,一边笑道:“小妹呀,还和从前一样,你把老哥的那份书也读了吧。”
第二天,整条街都知道我考回了本省的研究生,真厉害!真风光!
刚开始,我很惶恐,可是慢慢地,我又有点享受这种生活。我的内心也愧疚难分,我想回上海再努力一年,真正实现自己的谎言,可是——我没有钱!
又是钱!
6月份毕业,大家各奔东西。那些坚持了整整一年的同学,终于成功进了自己预想的学校。老师和同学都惊诧于我竟落榜,而且连一份像样的工作都没找到。
我浑浑噩噩,跟谁都不想说一句话,因为在家里强颜欢笑做戏已经够累了。毕业照上,我呆滞的目光里,有点点的泪花,还有寡廉鲜耻的虚伪。
我痴心妄想,或许有哪一个慧眼识人的教授,会注意到从此销声匿迹的论文作者;我也做梦,梦见当初对我青眼有加的老师为我送来一封介绍信。
可一觉醒来,什么也没有。我已经没有资本留在上海了,高昂的房租我承担不起,我只能回家,我需要一份工作。